其他动物也有“人类”的情感

2016年4月，妈妈去世后短暂地获得了国际声誉。这只59岁的黑猩猩是一位机敏的领导人和外交官，过着迷人的生活。灵长类动物学家弗兰斯·德瓦尔（Frans de Waal）在他的新书《妈妈的最后一次拥抱》中解释说，她可能因为很多原因而出名。然而，由于她拥抱一位前来向她道别的老朋友的方式，她最终病毒式传播。

这位朋友就是当时79岁的荷兰生物学家Jan van Hooff，他从1972年就认识了妈妈。虽然年老的妈妈昏昏沉沉，对大多数访客反应迟钝，她一见到范胡夫就眉飞色舞她不仅伸出手来拥抱他，还咧着嘴笑，用手指轻轻地拍着他的头。这是一个充满感情的强大时刻，它被拍摄在一段手机视频中，自那以后的三年里，该视频已被浏览了1050多万次。

这次重逢一周后妈妈就去世了。这段视频随后在荷兰国家电视台播出，据德瓦尔说，观众们“非常感动”，许多人在网上留言或写信给范霍夫，描述他们如何落泪。随后，同样的反应通过YouTube传遍了全世界。

德瓦尔说，人们感到悲伤的部分原因是母亲的去世，但也因为“她拥抱简的那种非常像人类的方式”，包括她有节奏地轻拍她的手指。他指出，人类拥抱的这种共同特征也出现在其他灵长类动物身上。黑猩猩有时用它来安抚哭泣的婴儿。

德瓦尔在他的新书中写道：“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一个看似典型的人类手势实际上是灵长类动物的一种普遍模式。”。“我们最能看到进化联系的往往是小事情。”

这些联系绝对值得一看，不仅仅是为了帮助YouTube观众同情一只垂死的黑猩猩的怀旧之情。虽然《妈妈的最后拥抱》讲述了主人公生活中的一些不可思议的轶事，但她最后的拥抱主要是探索更广泛的动物情感世界的一个起点——包括，正如书的副标题所说，“它们能告诉我们关于我们自己的什么。”

“Anthropodenial”

德瓦尔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灵长类动物学家之一，他花了几十年时间探索人类和其他动物，特别是我们的灵长类同胞之间的进化联系。他撰写了数百篇科学文章和十多本科普书籍，包括《黑猩猩政治》（1982）、《我们的内心猿》（2005）和《我们是否足够聪明，知道动物有多聪明？》（2016）。

德瓦尔在荷兰接受范霍夫的动物学家和行为学家培训后，于1977年在乌得勒支大学获得生物学博士学位。1981年，他移居美国，最终在埃默里大学(Emory University)和亚特兰大耶基斯国家灵长类动物研究中心(Yerkes National Primate Research Center)担任联合职务。几年前他从研究部门退休了，今年夏天他也将从教学岗位上退休。

在德瓦尔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里，他对行为科学家传统上看待非人类动物心智能力的方式感到恼火。de Waal认为，在将人类特征投射到其他物种（一种被称为拟人化的习惯）时，许多20世纪的科学家在另一个方向上走得太远，采取了他称之为“人类否认”的立场，这是有道理的

德瓦尔在一次电话采访中告诉MNN：“尽管我们谈论权力斗争和和解行为、情绪和感觉、一般的内部状态、认知和心理过程，但科学家们已经接受了避免这个话题的培训，所有这些都是我们应该避免使用的词汇。”。“我认为它来自行为主义者长达一个世纪的灌输，”他补充道，特别赞扬心理学家B.F.斯金纳上世纪开创的美国行为主义品牌，他认为非人类动物几乎完全是由本能而非智力或情感驱动的。

德瓦尔引用了一位杰出的神经学家的例子。这位神经学家对拟人化非常谨慎，以至于他不再在他研究的老鼠身上使用“恐惧”这个词，而只是说它们大脑中的“生存回路”，以避免与人类的主观经验有任何相似之处。德瓦尔在他的新书中写道:“这就好比说，马和人在热天似乎都会口渴，但在马身上，我们应该称之为‘水的需求’，因为我们不清楚它们是否有任何感觉。”

虽然这种谨慎植根于科学的严谨性，但它也给研究非人类动物情绪和内部状态的科学家带来了嘲笑。“只要你使用‘人类’术语，我们就经常被指责为拟人，”de Waal说。的确，我们无法确定其他物种在体验一种情感时的感受，但我们也无法确定其他人的感受——即使他们试图告诉我们。德瓦尔写道:“人们告诉我们的关于他们情感的信息往往是不完整的，有时甚至是明显错误的，而且总是为公众所接受而修改。”我们需要忽略很多证据来相信人类的情感从根本上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我们的大脑确实更大，但它只是一个更强大的计算机，而不是不同的计算机，”德瓦尔说。他认为，如果不这样认为是“非常不合理的”，“考虑到情感在动物和人类身体上的表现是多么相似，以及所有哺乳动物的大脑在神经递质、神经组织、血液供应等细节上是多么相似。”

这种感觉时

德瓦尔在情绪和感觉之间画出了一个关键的区别:情绪是自动的、全身的反应，在哺乳动物中是相当标准的，而感觉更多地是关于我们在生理过程中的主观体验。德瓦尔写道:“当情绪渗透到我们的意识中时，感觉就会产生，我们开始意识到它们。”“我们知道我们在生气或在恋爱，因为我们能感觉到。我们可能会说我们在‘直觉’中感觉到它，但事实上我们能察觉到全身的变化。”

情绪可以引发各种各样的身体变化，有些变化比其他的更明显。例如，当人类感到害怕时，我们可能会感到心跳和呼吸加快，肌肉紧张，毛发竖起。然而，大多数受惊吓的人可能太过分心，无法注意到细微的变化，比如当血液从四肢流出时，他们的脚会变冷。德瓦尔说，这种温度下降是“惊人的”，就像“战或逃”反应的其他方面一样，它发生在所有哺乳动物身上。

许多人可以接受其他物种也会经历恐惧，但骄傲、羞愧或同情呢?其他动物会考虑公平吗?他们是将多种情绪“混合”在一起，还是试图对他人隐藏自己的情绪状态?

在《妈妈的最后一个拥抱》一书中，德瓦尔列举了大量的例子，说明我们与其他哺乳动物共享的古老情感遗产，包括我们的大脑和身体，以及我们表达自己的方式。这本书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事实和小插曲，在你读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它们可能会改变你对自己情感和社会互动的看法，同时改变你对其他动物的看法。以下是一些例子:

•老鼠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情感范围,经历不仅担心也快乐之类的东西——他们发出高音啾啾挠痒痒的时候,更加急切的方法比痒的手,只是抚摸它们,并让幸灾乐祸的小“欢乐跳跃”,是典型的哺乳动物。它们还表现出同情的迹象，不仅会临时想出办法去营救被困在透明管子里的同伴，甚至会选择不吃巧克力片而进行营救。

•德瓦尔写道，猴子有公平感，他援引了他和一名学生在耶基斯用卷尾猴做的实验。两只猴子肩并肩地工作，当它们完成一项任务时，会得到黄瓜或葡萄作为奖励，当它们得到同样的奖励时，都很高兴。然而，比起黄瓜，它们更喜欢葡萄，而收到黄瓜的猴子，当它们的伴侣得到葡萄时，表现出了愤怒的迹象。德瓦尔写道:“那些非常乐意为黄瓜工作的猴子突然罢工了。”他指出，有些猴子甚至把黄瓜片扔到地上以示愤怒。

•混合的情绪不太普遍，但仍然不是人类独有的。德瓦尔写道，虽然猴子似乎有一套严格的情感信号，不能混合，但猿类通常会混合情感。他引用了黑猩猩的例子，比如一只年轻雄性用友好和顺从的混合信号与阿尔法雄性交谈，或者一只雌性用乞讨和抱怨的混合信号向另一只索取食物。

尽管如此，科学家们倾向于非常小心地给这些和其他动物情感的表现贴上标签。例如，当动物表现出类似骄傲或羞愧的表情时，通常会用功能性术语来描述，比如统治或服从。也许一只“有罪”的狗只是为了逃避惩罚而顺从，但人真的如此不同吗?德瓦尔指出，人类的羞耻包括类似于其他物种的顺从行为，可能是因为我们试图避免另一种惩罚:社会判断。

德瓦尔写道:“我越来越相信，我们所熟悉的所有情感都能以某种方式在所有哺乳动物身上找到，而这种差异只存在于细节、精细程度、应用和强度上。”

“时代的智慧”

尽管有低估其他动物情感的趋势，德瓦尔也指出了人类之间一个看似矛盾的习惯。传统上，我们看不起自己的情绪，把它们看作是一种弱点或负担。

情绪根植于身体，这解释了为什么西方科学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认识到它们。在西方，我们热爱思想，而对身体却不屑一顾。“思想是高尚的，而身体却拖垮了我们。我们说心灵是强大的，而肉体是脆弱的，我们把情感与不合逻辑和荒谬的决定联系在一起。“别太激动!”“我们警告。直到最近，情感大多被忽视，被认为几乎不符合人类的尊严。”

然而，情感并不是我们过去一些令人尴尬的遗物，它是有充分理由进化的有用工具。德瓦尔解释说，它们有点像本能，但不是简单地告诉我们该做什么，它们更像是我们祖先的集体声音，在我们耳边低声提出建议，然后让我们决定如何使用它。

“情绪比本能更有优势，因为它们不会指示特定的行为。本能是僵硬的，像反射一样，这不是大多数动物的行为方式，”德瓦尔写道。相比之下，情绪集中精神，为身体做好准备，同时为经验和判断留下空间。它们构成了一种灵活的反应系统，远远优于本能。基于数百万年的进化，情绪“知道”环境的事情，我们作为个体并不总是有意识地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情感被认为反映了一个时代的智慧。”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情绪总是正确的。如果我们只是简单地跟随他们，而不对具体情况进行批判性思考，他们很容易让我们误入歧途。“跟随你的情绪并没有什么错，”德瓦尔说。“你不想盲目追随他们，但大多数人不会那样做。

他补充说:“情绪控制是关键。”“人们经常认为动物是情感的奴隶，但我不这么认为。它总是情感、经历和你所处的环境的结合。”

我们都是动物

人类把自己高高在上，认为自己与其他动物不同(甚至优于其他动物)，这似乎是无害的。然而，德瓦尔对这种态度感到沮丧，不仅是因为科学原因，还因为它会如何影响我们与其他生物的关系，无论它们是生活在我们的照顾下还是在野外。

“我认为动物情感和智力的观点具有道德含义，”他说。“我们已经不再将动物视为机器，如果我们承认它们是智能和感性的生物，那么我们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对待动物，这正是我们一直在做的。

他补充说:“我们目前的生态危机，全球变暖和物种灭绝，是人类认为自己不是自然的一部分的结果。”他指的是人类导致的气候变化以及我们在气候变化中扮演的角色大规模灭绝野生动物。“这是问题的一部分，我们的态度是我们不是动物。”

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丧失和类似的危机可能会变得更糟，但随着德瓦尔退休，他说，他对我们与其他物种的整体关系是如何进化的持乐观态度。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受到了新一代科学家的鼓励，这些科学家不像他在职业生涯早期所面对的那种教条，公众通常欢迎他们的发现。

“我绝对不只是满怀希望，我认为它已经在改变。每周你都会在互联网上看到一项新的研究或令人惊讶的发现，这些研究是关于乌鸦如何提前计划，或者老鼠是如何后悔的。“行为和神经科学，我认为动物的整体图景是随着时间而变化的。与我们之前非常简单的观点不同，我们现在有了动物的这张图片，因为它们有内部状态、感觉和情绪，因此它们的行为也更加复杂。”

正如德瓦尔所说，妈妈是荷兰汉堡动物园黑猩猩群的“长期女王”，她去世后，动物园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它把她的尸体留在了开着门的夜间笼子里，让她的蜂群有机会最后一次看到和触摸她。德瓦尔写道，由此产生的相互作用类似于一次唤醒。雌性黑猩猩在完全沉默的情况下造访了妈妈（“黑猩猩的一种不寻常的状态，”德瓦尔指出），用鼻子抚摸她的尸体或给它梳理毛发。后来在妈妈的尸体附近发现了一条毯子，大概是其中一只黑猩猩带来的。

“妈妈的死亡给黑猩猩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洞，”德瓦尔写道，“也给简、我和她的其他人类朋友留下了一个洞。”他说，他怀疑自己是否还会认识另一只具有如此令人印象深刻和鼓舞人心的人格的猿类，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样的猿类已经存在，无论是在野外还是在囚禁中。如果妈妈的最后一个拥抱能让人们更多地关注黑猩猩和其他仍与我们在一起的动物的情感深度，那么我们都有理由感到希望。